司臣聞言有些迷茫，又蹬蹬蹬三兩步跑了下來。

樓下的二人目瞪口呆，把他拉回沙發上，圍著他問了一堆問題，又做了一堆檢查，卻發現他除了肢體僵硬不覆存在外，其他的生理機能依舊沒有恢覆。

司臣走後，方媛有些沮喪的窩回沙發裏：“我每天都會給他做檢查，若他的身體有任何變化，我也不可能不知道，或許他這樣只是進化了吧。”

梁平看著她失望的側臉，沒有出聲。

方媛疑惑的擡頭，卻見他戲謔的打量著自己，她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臉：“怎……怎麽了？”

“你變了，變得很不一樣，尤其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。”梁平說。

“有嗎？我哪裏變了？”方媛有些茫然。

梁平點點頭：“跟在外面的時候很不一樣，之前的你，任何時候都是冷冷的胸有成竹的樣子，好像什麽都進不去你的心裏。而現在，好像變得更有人情味了。”

聽了他的話方媛怔楞的片刻，才問到：“有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有沒有跟你說過，我弟弟是個啞巴？”方媛突然說了一個不相幹的話題，“我們小的時候鬧饑荒，百姓的日子過得特別苦，人們沒什麽可吃了，便拆了自家的皮具來煮食，皮具吃完了，就吃樹葉樹皮草根，最後發展到吃觀音土。”

“我弟弟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降生的，由於先天不足，他生下來就是個啞巴。我從記事起就沒有什麽童年，一家人愁苦沈默的生活，每天為了生計發愁。弟弟不會說話，大家便都不講話，我也就這樣沈默著長到了十二歲。”

“然後一場洪水，爸媽把我們托上了屋頂，而他們卻讓大水沖走了，我開始帶著七歲的弟弟過著流亡的生活。他不會講話，我也不愛說話，每到一個地方，我就把他獨自安頓在破廟裏、山洞裏、廢宅裏，然後我再一個人出去找吃的。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什麽時候回，也沒有告訴他這樣漂泊的日子什麽時候是盡頭。”

“找得到一口吃的，就帶回去給他，有時候一走一天毫無收獲，就大家一起挨餓。他晚上怕黑，一個人縮在角落裏哭，我也不會安慰他。我總想著，萬一哪天我沒了，他要怎麽辦呢，於是就狠心讓他習慣一個人待著。”

“有的時候我不在，他會被人欺負，好幾次我回去，他身上都帶著青青紫紫的傷痕，他也不跟我告狀，只是咬著牙一聲不吭的撲進我懷裏。病了，發燒了，也忍著，到最後整個人燒得糊塗了，才被我發現。我偶爾也會嫌他累贅，好多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，都會自賣到大戶人家當傭人，過吃飽穿暖的生活。可是我帶著個不會講話的拖油瓶，又有誰肯要我。”方媛苦笑。

“後來呢？”梁平遞了個抱枕給她。

她接過來抱在懷裏，平靜的說：“後來啊，我就被系統選中了，一直到徹底離開原來的世界，都不曾告訴過他，我什麽時候回去，為什麽突然不辭而別。算起來我帶著他流浪了六年，跟他說過的話兩只手都數的過來。”

“他的事是我心中永遠的遺憾，雖然他現在過得很好，可我這個失敗的姐姐又怎麽還有臉出現在他面前，告訴他當初我並不是因為嫌他累贅所以才拋棄他，而是已經回不去了。”

“看到司臣的第一眼，我就想起了我的弟弟。他也是這樣悶聲不吭，自我封閉在無人的世界，孤獨的等待著一個救贖。每次我出門，他眼中都帶著無盡的恐慌，我回家，便會如同雛鳥一般撲過來。可能是移情作用也可能是補償心理吧，我總是不自覺的想把以前的遺憾都彌補在他身上，不知不覺會縱容他的一些小毛病，是不是這樣所以才讓你覺得有些不習慣？”

二人聊得投入，並沒有註意到樓梯上方一雙米色的拖鞋一閃而過。

“或許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的吧，”梁平撓了撓頭，“我說不上來，媛姐你身在局中可能察覺不到，就你最近的表現來看，你對他的緊張，已經遠遠超越事務所員工對待客戶的感情了。”

“我沒有其他意思，我是怕你陷得太深不能自拔。你想過沒有，若是你的血清不奏效，他會永遠保持現在的狀態呢？沒有boss的批準，虛擬人物是不能帶去現實世界的，更何況他這樣一只危險的高階喪屍，你難道要每天留在這裏陪著他嗎？不光是他需要你，事務所也需要你呀。”

方媛圈緊懷中的抱枕，低頭沈默不語，良久後才悶悶的回到：“我知道了，再給我一段時間吧，我想最後再努力一次。如果還是不行……我們就把大綱導入進去，讓一切回到正軌。”

“你也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負擔，我就是隨口一說。這個案子拖了這麽久，我都有些吃醋了，你都多久沒管你弟弟我了？”梁平努力開著玩笑緩和壓抑的氛圍，“那要不，我先回去？我離開太久了，儀器沒人看著不行。過兩天再來看你。到時候你可要帶我出去走走啊，我還沒見過真正的喪屍呢，你家裏這個不算。”

梁平從沙發上站起來，他知道方媛此時一定需要獨處的空間，好想明白自己到底該怎麽做，便識相的要求離開。

方媛也沒有強留，目送他消失在別墅裏。

她走到落地窗前的沙發裏坐下，一直到天色整個黑下來，也沒有起身開燈的打算。

司臣從樓上走下來，月亮初升，又到了他沐浴月光的時候了。他像是知道方媛情緒不好，也沒去打擾她，靜靜的搬了凳子坐到院子裏。

他看著玻璃窗裏方媛的側臉，一時間也有些迷茫，他的出現，對她來說是累贅嗎？

她在原來的世界裏有親人有朋友，並不屬於這個頹廢荒蕪處處危機的世界，他強留下她在這裏，是不是很自私？

是夜，近兩天沒睡覺的方媛陷入深沈的睡眠。

司臣悄悄擠進房間，坐在她的床邊，靜靜盯著她腕間的黑色手環，神情覆雜的看了許久，最終還是悄無聲息的帶上門，走了出去。

方媛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，從司臣進來的時候她就驚醒了，若是這點警惕心都沒有，她也活不到現在。

她將右手覆在了手環上，若是司臣剛才有任何舉動，她或許也能強迫自己心硬一點。

可如今，他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，也只是讓她更加為難罷了。

她翻了個身，苦笑著閉上了眼睛。

之後的幾天二人之間原先那和諧又溫馨的氛圍便不覆存在了，變得有些客氣而疏離起來。

方媛下山去尋小僵屍，司臣也不再亦步亦趨的跟著了，他更多的時間，都耗在了二樓那間小型的放映廳裏，與各類音像制品為伴。

他從經典電影看到紀錄片再看到各類電視劇，像一塊海綿般拼命吸取著未知世界的養份。

梁平偶爾也會來，帶上一碟游戲光盤，與他對上兩局；或者丟給他一個拷貝了豐富電影資源的U盤，讓他自己欣賞。

方媛還帶著梁平去山下村子裏轉了轉，讓他見識了真實的喪屍世界。

見過了那些開腸破肚，白骨森森的僵硬怪物，再回別墅裏見到司臣的時候，他覺得順眼極了，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
面對梁平突如其來的熱情，司臣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根據那天他偷聽到的談話內容，他認為方媛這個同事兼弟弟是很不喜歡他的，這個擁抱著實讓他有些受寵若驚。

不過漫長的孤獨歲月，已經使他學會了想不通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，於是他便又鉆進放映廳看他的星戰系列了。

梁平和方媛站在放映廳後門聊天。

梁平神色覆雜的看向司臣的背影：“完了，我感覺再待下去，我也要被這位屍兄洗腦了。一想到要把他交回白蓮花手裏，強制送去科學怪人那裏受折磨，就有些於心不忍，該怎麽辦啊？”說完，他還誇張的撫了撫自己的胸口。

方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，什麽話都讓他說完了。

“對了媛姐，那個小僵屍這幾天怎麽樣了？我還挺喜歡他的，聰明又懂事。”梁平突然想起來山下村子裏游蕩的，那個還殘留著人類意識的小喪屍。

“我正想跟你說，我這兩天持續給他餵藥，然後仔細觀察了一下，發現他眼球中的血色居然退下去了不少，手腳也變得靈活了，手上被怪魚咬出來的傷口居然有緩慢愈合的趨勢。”

在這個世界中，低階喪屍的眼球會充血，呈血紅色。

梁平驚喜的問道：“那豈不是說血清還是起了作用？”

“嗯，我打算再繼續觀察一陣子看看，我昨天似乎在他身上摸到了微弱的脈搏。但也不能確定，他並不肯聽話好好待著讓我檢查，老是在動。”方媛輕扣著門框，苦惱的答道。

“那司臣呢？”梁平又問。

方媛失望的搖搖頭：“血清對他似乎並不起作用。”

梁平安慰道：“沒關系，慢慢來吧。先從小正太開始，萬一真解了他身上的屍毒，也算是還有一線希望。說不準是用司臣在身上的計量太輕了呢？”

方媛一邊應著，一邊往樓下走，送他回現實世界。

不是這樣的，如果按計量說事，那誰也不可能有她在司臣身上使用的多，一定是還有其他原因。

但她也並沒有在梁平面前說什麽喪氣話，事情已經夠棘手的了，又何必多一個人煩惱呢。

之後的幾天，梁平並沒有再來，但是方媛這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令人驚喜的進展，她真的從小喪屍的勁動脈上，摸到了微弱的脈搏。

今天，她打算下山把他帶回別墅裏照顧。

如果這小家夥真的快要變回人類了，那麽就絕對不適合再繼續跟一堆喪屍待在一起了，這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實在是太危險 ，她必須把他接到身邊保護起來才行。

沒想到才剛走到村口，她便很快感覺到了異樣。

今天，整座村子突然變得寂靜無聲，她一路走來，平日裏那些四處游蕩的喪屍居然一個也沒見到。

她從手環裏拿了把槍出來握在手裏，警惕的走在村中的大路上，卻只看到了四散倒在路邊的，明顯被爆頭過的喪屍屍體。

這些喪屍每一只都是她這些日子以來所熟悉的面孔，並且，其中還有小喪屍的父母。

她警惕的朝前走，還從前方的祠堂裏，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。

“這小崽子好奇怪啊，看等級像是低階喪屍，沒想到行動居然比高階喪屍還靈活，老子廢了老大力氣才把他抓回來。”祠堂裏，一個粗獷的男聲一邊喘著氣一邊抱怨道。

“要我說就不應該這麽麻煩，不如直接撬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面的晶核，不就能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了，何必在這裏猜來猜去的。”

方媛心中一凜，這熟悉的聲音，居然是那群陰魂不散的異能者!

片刻後，又一個嬌怯柔弱的女聲說道：“他還是小孩子呢，你們怎麽能這麽殘忍，不如帶回去交給薛博士研究吧。”

這聲音太有辨識度了，方媛一聽就明白了她是誰。

“嘁，晴晴，你怎麽這麽天真，我們全小隊都被基地驅逐了，就你還想著回去呢。下次見到你的薛博士的時候，還不知道是不是躺在他的手術臺上當實驗品呢，我們越哥對你還不好嗎？趁早忘了那個科學怪人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浪，所以晚了點嘻嘻嘻，不過我已經是生死時速了。

大家都睡了吧？

晚安，我也去—_—zZZ了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